忽然,手臂一阵钻心疼痛,走在最前面的一个矮子,紧走几步,把我咬住了。
一把推开,它的两颗臭烘烘的门牙留在伤口上,在月光下莹莹的闪着白光,黑红的血涌了出来。
我被咬了。
转身嚎叫狂奔,我想着要拿出刀子把手切掉,但现在显然不行,因为我没有足够大的刀,而且这么一吓一跑,丧尸病毒早就通过血液循环蔓延到别处了。跑了好一会儿,把丧尸潮甩后面老远,心里才慢慢安稳下来。
它们不一定就是丧尸病毒,也有可能是长期虚拟空间带来的精神病患,所以我面对的只是普通的外伤,是的,普通的外伤,但那台无人机语焉不详,我必须先跑到像我这样的工人的居住区,警告大家。
按照理想状态来说,“创世神”应当集中安置,同时跟清洁工住得近一些,方便工作。而现实是:这些一边做梦一边造梦的家伙各自躺在面积巨大的豪华住宅中,居住的小区也是十分疏散,遍布花园和树林,而护工的住所要远离这些高档地区,相比之下,更像是二十世纪专门给低收入人群准备的那种“公寓”。这么做的说法是:高价值的‘创世神’要跟低贱的工人分开,就算物质能力足够,也要制造显眼的差别,这样就能促使人上进。
如果这个社会给人机会上进的话,它或许还真有用。
这里没有防御,但是有一道“胸墙”——那是烧垃圾用的汽油桶、废旧的汽车组成的,野猪用点力气可以拱开,健壮的狼狗可以翻越。
我不会进入那道胸墙,我很清楚,每天亲眼目睹贫富差距的人都会有巨大怨气,他们不仅会任意欺负一个傻子,还会把一个弱者当成发泄痛苦和怨恨的标靶。
我朝着半空开枪,枪声震耳欲聋。那些楼房开始亮灯,窗户边出现人影,叫骂声也响起来。
“丧尸潮!丧尸潮要来了!”我大叫。
骂声变成了笑声,“不就是那个傻子嘛!”
一个酒瓶飞过来,在破车的引擎盖上碎裂,残存的酒和玻璃渣溅了我一身。
“滚!”
“小心明天我揍你!”
做雷锋真难。至少他们醒了,不至于在睡梦中被丧尸吃掉。
我打算从购物中心内部接近网吧,这样一开始就是近战,发挥连射霰弹枪的火力优势。我不会从门进,而是从通风道爬行,从她头顶攻击,出其不意。
通风道里全是灰尘、昆虫的尸体、说不清的垃圾,但这对一个从小就培养坚定意志的人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除了憋住咳嗽有点难以外。轻手轻脚的挪开栅格板,网吧内部就映入眼帘。
下面一片狼藉,我的“电子怪物”已被五颜六色的缆线包围,就像一圈傻里傻气的花边,到处都是说不清的设备,让人无法下脚。我的目标人物已经脱掉了冲锋衣,露出了让人败兴的身躯——她躯干的接口多得能让人产生密集恐惧症,大量的接口连着线,就像一只直立的蚰蜒。
她正在跟人通话:“……那些懒虫什么东西也打不过,我上传了从恐怖社区里最低级嗜血的虚拟人格,让它们像丧尸一样自己爬出来,像丧尸一样到处咬人,逼迫人自卫,是为了让大家查看它,这样人们会发现它们头脑空空,根本就不是什么‘创世神’,虚拟社会的画皮就会解下来,阴谋就会败露。”
“这样会杀死很多人的。”一个陌生的声音说。
“……我是为了他们好,要有成果总要付出代价,总要付出牺牲……”
这话我三十年前就听过,那时我只是孩子,手无寸铁,无法独立生存,但现在,我是个壮汉,手里还拿着枪。
怒火化为十二号鹿弹,喷薄而出。
我看到对方的脸懵了一下,就一波又一波铅弹撕碎,骨骼毕露。它被打倒在地,在一地铅弹中爬向视觉的盲区。连忙跳出通风口,满地的设备和导线让我站立不稳,滑倒在地,但我死死的抓着枪,对准那机械骷髅,开启电磁脉冲……
不。
它紧贴着我的“异形皇后主机”,就像电影宣传画里的女主雷普利,如果我用电磁脉冲攻击它,主机也不免被击中,那么我辛苦攒起来的设备就会报废,多年勤奋收集的数据、殚精竭虑的创作就会抹去,我的一切努力就会在这一瞬间化为乌有。
但打碎几个部件可以接受。
我继续开火,打空了弹匣。对方已经彻底沦为一个钢铁骷髅,除了最硬的骨架,上面密密的嵌满了铅弹,犹如浑身疱疹的天花病人。它一动不动,似乎是停机了,我松了口气,拾起一根废电线,把它缠住,打算拖到远离主机的室外,再用电磁脉冲把它彻底报废、打包送到“博格人”那里。
一声巨响,天旋地转。我被忽然启动的手炮打飞了出去,我撞到了某一面墙上,灰尘,碎片,掉了我一身。手中的霰弹枪碎成了两截,防弹插板崩裂,胸口疼的要命,我试着爬起来,但手上都是血,在地板上打滑。
“你以为你那一把老爷破枪就能杀了我!”那机械骷髅站了起来,抖掉身上的铅珠,“你还真是个傻子,竟然替那些家伙对付我,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
它一边说着一边朝我走过来,摇摇晃晃,身形愈加伟岸和压迫——炮口对准了我的眼睛,我甚至看到里面闪烁着弧光的微型线圈,我试着爬起来,这才发现手已经,每一寸骨头都疼的要命。
就剩最后这点招了。
“你死前最后一句话,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傻子?”
“我是傻子。你被区区一个傻子打成了这*样,真荣耀。”我羞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