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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动物园
来源: | 作者:郭潇凡 | 发布时间: 2020-02-21 | 4649 次浏览 | 分享到:
《地球动物园》作者:郭潇凡

  一、初冬的鲸鱼座
  张乐凡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脑,等待接收邮件。古人类学专业出身的他已经在这个座位上坐了近20年,他的眼睛有些花,带上眼镜后得适应半天才能看清楚电脑屏幕。更严重的是,多年野外工作,让他得了严重的腰病,每天早上坐下前必须调整半天坐姿,才能不引发腰疼。电脑已经多年没有换过,开机时咯吱咯吱的响了半天,那声音听起来就像病人痛苦的呻吟一般。过了好一会,邮件才极不情愿地从邮箱里面一个个跳了出来。
  “看来你也像我一样老了啊。”一番折腾后,张乐凡终于坐下,对着电脑调侃了一句。
  不出所料,邮件显示,他又被选中去参加在中东的考古任务了。其实他自己也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被外派出国了。整个年轻时代,他都在野外的艰苦与劳碌中度过。除了挣得了微薄的补助之外,收获甚微。
  其实他本也不必如此,只要他能忍受单位还不算复杂的人际关系,和本也不多的例行性应酬,他就可以在舒适中度过。可从小在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的他自带一种莫名其妙的清高,时时刻刻表现出对这些所谓俗事的不屑。他也是个单纯的人,并不善于掩饰这些。造物主赋予了他让人讨厌的自负与清高,可又没给他帅气的外表、高超的情商和非凡的人格魅力。因此张乐凡显得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在单位也不太受欢迎,与其说张乐凡是外出参加考古发现,不如说是对现实中自己不擅长社交的一种逃避。
  人生最大的孤独在于,身边到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可你自己却如同被泡泡裹了起来,只能独自守望在孤独的角落。
  张乐凡最终还是决定参加这次考古,因为他已经45岁,在古人类研究所培养年轻人的大背景下,这很可能是他最后的机会。也许这次机会失去后,他的余生也只能对着办公室的老旧电脑等待下班了。
  “真拿你没办法,都一把年纪了,还不消停消停。”妻子得知这个消息后说道。
  此时电视里正在播放着关于动物保护人士的新闻:某城市的动物保护志愿者苦守两天两夜艰难维权,挽救200多只来路不明的宠物狗。这些宠物狗被关在鸡笼子里,全是将要送去外地宰杀的。电视里一个行为艺术家正在给这些宠物狗下跪,旁边一群宗教人士正在唱着圣歌。近些年来,动物保护主义越来越得到了人们的广泛认同。有些动物保护主义者,做出了很多看起来很极端的行为,甚至有越演越烈的趋势,但这似乎成了一种新的政治正确。
  妻子正看得热泪盈眶,看到小狗终于得救,她擦了擦眼泪,进屋去给张乐凡收拾行李去了。
  温柔善良的妻子是个做事有分寸的人,很少直接指责他,能这样说话,说明妻子内心也已经积攒了很多不满。
  妻子年龄上小他很多,在张乐凡眼里,她几乎汇聚了所有女性应该具有的美好品质:美丽、善良而又不失聪明。即使是多年岁月的洗礼,也未能冲刷掉妻子那美丽的底色。
  曾经有一次张乐凡鼓起勇气问她,为什么选择了平凡的他。妻子半开玩笑地回答道:“因为脑筋简单弯弯绕少,能给人以安全感。”年轻时张乐凡听到这话,多少会有些恼,因为这等于是在委婉的说一个男人没有魅力。可现在张乐凡回想起来,虽然这隐含着某些令人遗憾的事实,可也给他自己带来了不少好处。
  “唉,你还是去吧,不要到了退休一事无成,在家还怪罪我就行。”妻子一边说着,一边往行李箱里塞衣服。
  听到这话,张乐凡心中有些愧疚,其实此刻他宁愿妻子向他发泄一通不满。他的痛苦在过于良心的折磨,尽管最爱的人心里对你有极大的不情愿,却还在对你百般照顾。
  夜里张乐凡在妻子身上拼命地抽动着,妻子却毫无反应,只是把脸歪向一边,任由张乐凡在她身体上肆虐。他知道妻子是个不爱表达的人,只是在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她的不满罢了。事后妻子很快睡熟,可眼角却留着一滴残泪。张乐凡端详着妻子美丽的脸,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无言的控诉,起身拿起衣服走了出去。
  初冬的北京的气温已经到了零下,一股寒意扑面而来,张乐凡不禁打了个寒颤。他仰头凝望着满天的星斗,从小爱好天文学的他开始数天上的星座:猎户座、大犬座、小犬座、天马座、鲸鱼座。张乐凡仔细端详着远方的鲸鱼座,鲸鱼座的五边形正在星空的尽头闪耀着,在他的脑海里仿佛变成了一头真的鲸鱼。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来在外对妻女十分亏欠,却也还是一事无成,他仰天用力叹了一口气,鲸鱼座的五边形正好在他的哈气中变得朦朦胧胧,图像变得动态起来,犹如一头真的鲸鱼在浩瀚的海洋中游泳。
  张乐凡一直在仰望星空并没注意到脚下,当他低下头时,忽然整个大地变成了绿色的沼泽,剧烈地晃动着。他瞬间有一种失重的感觉,整个人开始快速下沉。他想挣扎,可发现这个沼泽的吸力极大,他还没来得及叫一声,整个人就陷了进去。
  二、地球动物园
  距离地球12万光年的鲸鱼座T星,在该系统中存在着5颗行星环绕恒星运行。鲸鱼座T星e行星是鲸鱼文明母星的所在地。上一次星球大战结束后,鲸鱼文明的公民们就已经彻底厌倦了战争,享受生活开始成了鲸鱼文明社会的唯一主题。
  一艘老旧的星际巡洋舰静静地停在鲸鱼文明首都的中央广场上,这便是地球动物园的所在地。此时星际巡洋舰上装载的巨大时空望远镜缓缓开启,开始了对地球的例行性扫描。时空望远镜以极高的精度扫描着地球上每一处景象,并将捕获的影像信息上传到超脑计算机。超脑计算机会对收到的信息做详细的数据分析,以确保动物园内没有异常。等到动物园每天开始营业后,最受欢迎的地球动物影象,会被同步传到动物园的游乐室。
  以上是地球动物园每天开园前的常规操作。
  上一次星球大战结束后,鲸鱼文明的舰队在返航途中很偶然地发现了地球,这个位于宇宙最偏僻阴冷角落的生命世界。由于地球资源量太少,所在的位置又实在过于偏僻,直接占领或者征服都实在是不太划算。然而鲸鱼文明的科学家很快发现地球生命有个特点是别的地方没有的:由于长期的与世隔绝,地球生命可以说是宇宙中最奇特与原始的生命。再加上地球生物寿命极短,物种更新极快,从鲸鱼文明的角度看来,地球实在是个精彩至极的原始动物万花筒。最高元老院决定把地球变成一个远距离影象动物园。元老院为此专门划拨了经费,为地球动物园购买了目前最先进的时空望远镜,还特意找来一艘上次星际大战遗留的退役巡洋舰,作为动物园的活动场所。地球动物园开始营业后,每天的客流量相当多,收入丰厚。
  为了继续保持地球的孤立性,鲸鱼文明甚至专门在地球外制作了一个直径为10光年的幻象球,将地球彻底的包裹在幻想球中。这个幻象被称为“文明孤立结界”。“结界”就如同单向透视玻璃一样,可以自动过滤掉任何地外生命的信息传到地球,而正常的宇宙景象没有被过滤。从此之后,地球就犹如被大海隔绝的孤岛。顺便说一句,这样做的成本和动物园的门票收入相比,并不算贵。
  观察员A素以工作认真细致著称,她从早上开始就一直盯着屏幕,一丝不苟地观察着超脑计算机汇报上来的数据。
  “地球动物园已经快被智人占领了,就一种动物实在没啥意思,动物园吸引力会下降的。我们得想办法恢复一下。”她一边仔细观察着数据,一边把超脑反馈的数据分析发给了在一旁的动物园园长。
  园长沉着而谨慎,他看了看观察员A发过来的数据,缓缓地用脑电波回答:“物种消失并不奇怪,地球上的生物毕竟是脆弱的,自从我们发现地球以来,灭亡的物种已经不计其数了。旧物种灭绝,新物种产生,反而能够增加动物园的多样性和新鲜感。”
  园长停了一下,继续用脑电波说道:“但自从地球诞生了智人这个物种,他们就犹如瘟疫一样,迅速感染了整个动物园,其他的动物都被他们灭绝了,我看是到了要做点什么的时候了。”
  “他们甚至连自己的同类都不放过,还真是很凶残的物种。”观察员A说道。
  “最近地球动物园收入直线下降,原因就在于动物种类下降的太快了。再这样下去,动物园会有关闭的危险。”园长说道。
  “园长,我们要的人,那个向我们吐口水的家伙已经传送过来了。”
  “好的,你去看看,我们的大英雄是个什么样子。”
  三、孤独的守望者
  张乐凡醒来时,发现自己平躺在草地上,微风吹过,刚长出的鲜嫩青草在抚摸着他的脸颊。他慢慢睁开了眼睛,站起身,发现自己的身体十分轻盈,犹如20岁时那样强健有力,眼睛也不再花了,周围的景色能够看得十分清晰。
  四周是一望无际的草地。远处,有一排老旧的欧式房子,一条小路蜿蜒曲折,向着房子的方向延伸过去。
  不远处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黑发姑娘背对着他侧躺在草地上,似乎是在跳望远方。那个姑娘身材很美,丰满而又恰到好处的臀部,纤细的胳膊,修长的美腿,乌黑的头发盘在脑后尤如一块美丽的宝石。整个人简直是整个美丽画面点睛的一笔。
  “这一切真像安德鲁·怀斯的名画《孤独的守望者》。太美了,我定是死后到了天堂。”张乐凡心里想着。
  “你好,我的大英雄。”那个姑娘忽然回过头来对着张乐凡说。
  画竟然自己动了!张乐凡立刻被惊得目瞪口呆。那是个亚洲脸孔的女孩,拥有小巧而又精致的五官,是那种非常平和的漂亮。张乐凡定睛看了她10秒钟,她的美丽馥郁犹如花香,已经沁透了张乐凡的心脾。
  “我希望以这种形象出现,能让你感到舒服与温暖。”姑娘说道。那是一口标准的中国南方普通话,再加上温和的女中音,暂时消除了张乐凡的一切忧虑。
  “姑娘,你是谁?我在哪里?”
  “我是你们地球动物园的守望者。你可以叫我观察员A。”
  “地球动物园?”
  “是的,这是我们文明对地球生命世界的称呼。”
  “你们文明?”
  “对,你已经被传送到了距离地球12万光年的地方。”
  “12万光年?这怎么可能,我昨天还在家里睡觉呢。”张乐凡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
  “唉,用你们智人的沟通方式实在是太过低效了,我用脑电波把重要信息转达给你吧。”姑娘叹了一口气说道,“当然,你不用害怕,我会用你喜欢的方式。”
  “脑电波?”还没等张乐凡反应过来,姑娘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张乐凡旁边,他能感觉到一股沁人心脾的女性气息已经把他包围得动弹不得。
  他的额头被姑娘深深地吻了一下。
  脑电波瞬间满功率输入了张乐凡的大脑,观察员A把所有的信息,包括“文明孤立结界”都传给了张乐凡。由于信息量过大,张乐凡的大脑不堪负荷,整个人犹如被重拳打中,瞬间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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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等他醒来时,发现姑娘还坐在他旁边,静静地望着他。她手里拿着一朵蒲公英,轻轻吹了一下,蒲公英四散开来,向着远处老旧房子的方向飘了过去。
  “你醒啦。”观察员A说道,声音温柔而又甜美,犹如情人早上的第一句告白。
  张乐凡已经明白了一切,现实与美丽画面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这里是鲸鱼文明的所在地,而自己只是被抓到这里的低级动物,眼前的一切美好景象都是幻象。
  “那你们抓我来干什么呢?”张乐凡的声音高亢但又带了几丝颤抖。
  “简单说,地球已经被智人占领了,过于单一化。如果地球动物园还是现在的状态,就会失去吸引力,对我们来说也就没什么观赏价值了。地球动物园将会关闭,园长也会失去他好不容易才爬上的位子,我也可能因此失业。所以园长希望能够恢复地球动物园的物种多样性,就像几十万年前那样。可偏偏地球上古人类的遗骨留下的不多,因此需要你回到过去,用适当的方式处理下这些遗骨,使这些遗骨能够保存到现在。这样就便于我们进行物种恢复了。”
  “听起来,你和你园长担心的,和我们人类也差不多。”
  “生命与文明的本质都差不多,只不过咱们的层级与规模不同。”
  “你们可以回到过去?”
  “这对鲸鱼文明来说,并不难。”
  “可你们自己为什么不去呢?”
  “在鲸鱼文明的法律中,回到过去改变历史进程是严重的犯罪行为,是被严格禁止的。如果我们自己派个人去,很快就会被最高元老院发现的,那后果就很严重了。可你去就不一样,谁会在意一个小智人回到过去保存了几具古生物遗骨呢?这只是对历史的一点小小的修改,谁也不会注意的。我们要的是一切都顺其自然,无声无息而又天衣无缝。”
  “可是只有遗骨有什么用?这些生物还是不能复活的。”
  “这你不必担心,后面的我会安排。”
  “这段你刚才为什么不用脑电波传给我?”
  “我是觉得,这些你容易理解,这么说也比较有诚意。如果用脑电波的话……..”姑娘对张乐凡眨了下眼睛,“如果用脑电波的话,即使加上温柔的吻,不是也太唐突了吗?”
  “你真细心。我真想看看你原本的样子。”
  “我本来的形象是你们人类无法理解的。所以还是这样比较好。”
  “还有个问题。”张乐凡鼓起勇气说道,“为什么选择了我?”
  “因为你当时朝着我们母星的方向天吐口水,这个动作是有敌意的,被时空望远镜侦察到了。”
  “我那只是哈了口气而已。”
  “你的信息迅速被超脑计算机分析了。结果真是个意外的惊喜,你是最适合做这项工作的人选。”
  “我最适合?为什么?”
  “这一切都基于根据超脑计算机对你的分析:你古生物学专业基础比较扎实,精通古人类学,但是大半生也没有做出什么重大发现,而且最重要的是……”
  “是什么?”
  “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就是弯弯绕最少,脑筋简单,比较安全。”
  “这话听着耳熟。”
  “你看见远处那一排房子了吧,走进那些房子,第一个房子会带你到3.5万年前的中东,那是属于尼安德特人的世界。你扮演的角色我已经替你安排好了。”
  “你还没问过我同不同意呢。”
  “快去吧,在你睡着的时候,我们已经为你根治了所有疾病。你的身体素质犹如20岁巅峰时那样强健。完成第一个房子后,直接进下一个,完成所有任务后你会成为最著名的古人类学者,会成为考古英雄,你的一生不会再碌碌无为。”
  四、远处房间里的智人旧事------祭祀张乐凡
  在第一个房间里,张乐凡化身为了智人祭祀“利刃张乐凡”。
  距今3.4万年前,中东。
  两个尼安德特人,一男一女,在拼命奔跑,他们已经被一大群智人追逐了一整天,即使天生体力过人的他们,也已经筋疲力尽。男人的一支手臂已经受伤,那是被智人的石矛刺中造成的,疼痛使他嘴里一直发出咕噜咕噜的低吼。终于,他们前面迎来了一片巨大的沼泽地,这显然已经是无路可退。但此时他们并没有感到绝望,反而有了一丝欣慰的感觉,毕竟可以不用再跑了。
  远处,手拿石矛的瘦高智人们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他们组织有序,形成一个扇形面,将这两个尼人彻底封堵在沼泽前。
  “咕噜咕噜。”男性尼人向女性尼人说道。以智人的标准来看,这声音归为喉咙的低吼比较合适。由于喉咙结构的限制,尼人只能发出有限的音节,语言能力十分有限。然而尼人的优势在于身体强壮,适应能力极强,这足以使他们站在食物链的顶端数十万年。直到他们与这些智人相遇,尼安德特人已经与非洲大陆隔绝了10万年。
  男性尼人举起粗糙的打制石块,向其中一个身材高瘦的智人猛冲过去,速度实在是太快了,那个智人还没来得及投出石矛,尼人就已经冲到眼前。伴随着一声穿透力极强的低吼,那块粗笨的石块,被砸进了高瘦智人的面部,那个智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和强壮的尼人比起来,这些智人过于瘦弱,无论力量还是爆发力都远远不及。
  还没等这个尼人抬起头,两支锋利的石矛就已经穿透了他的肚皮,这是两个年轻的男子投出的。这两根石矛没有刺到要害部位,并不能使这个强壮尼安德特男子失去行动力。尼人朝着石矛扎来的方向,愤怒的吼叫着,再次冲了过去。
  石矛雨!
  十多根被磨的锋利无比的石矛,准确地扎到了尼人身上,其中几根穿透了他的内脏。给他致命一击的,是酋长“坐牛”投出的石矛,这一矛凶狠、快速,直接穿透了尼人的心脏。
  就这样,在中东,最后一个尼安德特男人轰然倒地。
  酋长“坐牛”身材高大,肌肉结实。他慢慢走到这个可怜的尼人面前,用冷峻的目光看着这具强壮的尸体。
  “听了一天的咕噜声,总算是结束了。”酋长冷冷地说。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尼人身上拔出石矛。由于石矛被拔出形成的压力差,尼人的血形成一个血柱,喷了出来。旁边的地面,被鲜血染成了一片红色。
  “酋长,用不用给他做个升天仪式。”部落祭祀“利刃张乐凡”走出队列说道。
  “不,这些白矮人是魔鬼,为了我们能够生存,他们必须让出地方给我们打猎。他们必须被杀死,他们不是人,不需要升天仪式。”坐牛说道。
  “我的酋长,您是伟大与慈悲的化身,我们都相信万物有灵,即使我们打猎杀死的动物,也是有灵魂的,应该得以超度,更何况这些白矮人和我们看上去挺像。我听我爷爷说,在他的爷爷的爷爷的时代,这些白矮人曾经和熊一样被奉为神灵,因为他们有熊一般强大的力量!”祭祀“利刃张乐凡”答道。
  “够了!”酋长厉声打断了祭祀的话,“这些矮白人本身就是魔鬼的化身。你去看看他们的皮肤颜色是白色,与我们不同,那是种病态,只有魔鬼才是这样的颜色。你去看看他们的身高,那是受了诅咒才会发育不全!”
  “另外,”酋长用充满蔑视的眼神瞟了一眼祭祀,“以后在任何时候,也不要走到我的前面。”
  祭祀“利刃张乐凡”受到了酋长的呵斥,只能退回到队伍中,他俯下身去摸了摸那个被尼人砸倒在地的部落战士,那个战士脸庞早已经是血肉模糊,人也没有了呼吸。祭祀张乐凡跪下,开始给那个死去的战士做升天仪式,祈求神灵能够给予他的灵魂以安宁。
  “坐牛”酋长对着部落年轻的战士说道;“战士们,伟大的熊神后代!在我们领地上,白矮人已经被我们肃清了!”酋长的一只脚重重地踏在了尼安德特人身上,双手高高举起石矛,发出了胜利者的吼叫。
  部落年轻的战士们热血沸腾,也纷纷举起手中的石矛,模仿熊的声音发出胜利者的呐喊:“为了熊之神灵!”
  这时,“坐牛”望了望远处那个在草丛里,浑身颤抖的尼安德特女人。
  他能感受到那个尼安德特女人,向他投来仇恨的目光,那是人类才有的表情。有一霎那他仿佛觉得,祭祀“利刃”的话是对的,他们确实没有那么不同。“坐牛”的心中甚至涌起了一丝怜悯,可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就被他儿子的话打断了。
  “父亲,杀了这个女人吧!”酋长的儿子“挥拳”问道。
  “带回去。”坐牛说道。
  “我的父亲,伟大的酋长,您的慈悲令万物生辉。可是您知道,这些白矮女人,气味不好闻,而且不太容易生孩子。”
  “带回去吧,让她给我们干活就好了。”酋长平静地说道。
  战士们一拥而上,那个尼安德特女人没做太多反抗,就被捆绑带走。
  祭祀“利刃张乐凡”,望着部落队伍远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悲伤。他知道这个被抓走的女人可能他们领地上最后一个纯种的“矮白女人”了。现在部落的年轻人都相信这样的故事:自己是熊神的后代,他们酋长就是在世熊神,而这些白矮人都是魔鬼的化身,是应该被杀死的。可这个故事在过去并不是这样讲的,过去,他们和白矮人相处和睦,有些甚至可以通婚生下孩子。
  祭祀“利刃张乐凡”目送着酋长的队伍走远后,拿出了准备好的琥珀,将尼人的遗体涂满了琥珀液体。之后他背起尼安德特人的尸体,把他扔进了沼泽,尸体很快就沉了下去,沼泽泛起了几个气泡。
  “愿大地之母能带给你安宁,安息吧。”祭祀“利刃张乐凡”说完就赶忙去追赶队伍了。
  那个被尼安德特女人被绑在了两根石矛上,被人抬着带回了部落。她喊出了一句在尼安德特语里最复杂的句子:“这一切什么时候能结束呢?”
  一个战士说;“这个女人又在发出没人听得懂的咕噜声了。”
  酋长的队伍逐渐远去,消失在夜幕中。
  下一个房间里的故事还在继续着……
  五、远处房间里的智人旧事------一等兵张乐凡
  在这个房间里,张乐凡化身为一等兵乔治张。
  1876年5月8日。
  最后一个塔斯玛尼亚人----楚格尼尼躺在床上,在她的母语里,楚格尼尼的意思是花朵。但此时的她已经枯萎,生命之火随时都有可能熄灭。她平躺在卧室的床上,房间的灯火忽明忽暗,光线透过她布满血丝的眼睛变得血红。她仿佛觉得这灯火犹如她童年海滩上的夕阳。每天夕阳下落时,她会到海滩捡拾贝壳。她的父亲,曼加纳酋长,总会在远处凝望着她。在她眼里,父亲犹如天神一般守护着她和整个部落。她记得父亲说过,有一天真的天神会踏着白色的浪花来到人间。
  其实在楚格尼尼出生之前161年,荷兰人塔斯曼就踏着浪花来过,可他没有遇见原住民。
  楚格尼尼出生前31年,法国人佛莱斯勒也踏着浪花来了,原住民真以为是天神来了,上去迎接。法国人开枪,这次双方爆发了冲突,一名原住民被杀死。此时塔斯玛尼亚人已经与世隔绝了12000年。
  1828年英国人终于也踏着浪花来到塔斯玛尼亚岛,这才是原住民噩梦的开始。英国人开始有计划的灭绝、并隔离塔斯玛尼亚人。由于著名的塔斯玛尼亚效应,塔斯玛尼亚岛民的技术水平不仅还停留在石器时代,有些技术甚至出现了倒退,已经了失去制作最基础的工具的技能。即使是制作石矛、箭、打鱼工具的技能,塔斯玛尼亚人都已经丧失了。
  石块对步枪,结果可想而知。
  在楚格尼尼22岁那年,英国人亚瑟决定对全岛进行最后的清洗,3000人的英国巡逻队开始贯穿全岛。楚格尼尼和30多个族人一起逃向塔斯玛尼亚岛的北部逃难。那时他们已经精辟力尽,前面就是一望无际的巴斯海峡。远处,手拿“火棍”的瘦高“白人”们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他们组织有序,形成一个扇形面,将这几十个塔斯玛尼亚人彻底封堵在海滩前。
  其中一个勇敢的塔斯玛尼亚人,拿起石块冲了上去。他的勇气令人钦佩,可也仅仅如此了。迎接的他的是白人的子弹雨。
  楚格尼尼躲在礁石后面瑟瑟发抖,随后她听到了一阵密集的枪声。
  “带着这几个强壮的去喂我的猎狗吧。”为首的白人军官约瑟夫指着地上的尸体说道。
  “队长,我们要不要讲一点人道,给他们祈祷。即使是战场上也有埋葬对手的传统。”一等兵乔治张说。
  “不,孩子,你错了,你所谓的人道只是对待人类而已,可这些人并不是完全的人类。你看看他们的皮肤,成棕黑色,那是原始的肤色。你仔细观察他们的头骨形状,那是原始的形状。他们不是人,而是一种介于猿和人之间的过度生物。我们杀死这样的生物是不受人类道德法则约束的。”
  一等兵乔治张似乎觉得队长的话有道理,因为牧师曾经说过,异教徒是都是无亲情的,不怜悯人的。现在的年轻人也都相信这样的故事,这些原住民是低等的种族,不值得被平等对待。但他也分明看见尼安德特母亲死前把孩子护在身后,保护孩子,这分明是人类的行为。他们脸上惊恐的表情也与欧洲白人没什么太大差别。目送着巡逻队远去后,他拿出了准备好的琥珀,将塔斯玛尼亚人的遗体涂满了琥珀液体。之后他扛起了几具原住民的尸体,把他们放到了海滩上。
  “退潮时海水会带走你们的,愿大海之母能给你们以安宁。”乔治张赶忙去追赶队伍了。
  一切又归于寂静。此时岛上的夕阳开始跌入地平线,夕阳的光芒正好斜照在地面上,把地上的血迹映得更加鲜红。
  此时房间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而尖厉的敲门声,打断了了楚格尼尼的回忆,这声音是如此刺耳,犹如当年白人射杀自己同胞的枪声。
  面对来探望她的白人,楚格尼尼用最后的力气反复哀求道“Please do not exhibit my body in the museum.(我死后不要在博物馆里展览我的身体)”。
  无人回答,没人理会她的请求,等待她的只是寂静。此时屋里昏暗的灯光,犹如当年塔斯玛尼亚岛屿北部的夕阳。
  楚格尼尼用塔斯玛尼亚语说道,“这一切什么时候能结束呢?”这是她一生说的最后一句塔斯玛尼亚语,也是这种语言的在地球上的最后一句话。
  “这个女人又在发出没人听得懂的咕噜声了。”其中一个白人医生说道。
  1876年5月8日,最后一个塔斯玛尼亚原住民楚格尼尼离开人世。她的一生正好见证了她们种族的灭亡。
  下一个房间里的故事还在继续着……
  六、智人旧事的终结
  当张乐凡从第15个房间出来的时候,观察员A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不,应该说个穿着红色短裙的美丽姑娘,她的头发已经披散开来,端庄地垂在肩上。
  “你看我的新形象怎么样,我特意穿了智人男性喜欢的红色短裙,来迎接你凯旋,应该会讨你喜欢吧?”
  此时张乐凡刚从几百年前的印尼弗洛里斯岛回来,全身污泥,在那里他差点被弗洛里斯人的吹箭毒死,可他还是成功的把几个弗洛里斯小矮人的尸体封在琥珀中埋了起来。
  他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美丽的姑娘,却冷冷的说:“庄周梦蝶知道不?你再美对我来说也只是黄粱一梦。”
  “以人类短暂的寿命,即使是相伴一生的夫妻,在我们看来,也不过是一瞬间罢了。”姑娘说道。
  张乐凡愣在那里,不知如何反驳她的话。
  “不和你讨论哲学了,奖励你,你干的不错。”姑娘在张乐凡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小心点,我浑身都是泥。你是很美,可你不太善于把握我们智人的社交分寸。”
  “这个可即使身为智人的你,也不擅长啊。”
  张乐凡又一次被说的无言以对,还被戳中了缺点,一阵脸红。
  “这是给你的。”观察员A递过来一张写满了坐标的纸。
  “这是什么?”
  “你埋的所有古人类遗骨的坐标。可以说是我给你画好的藏宝图。这会让你成为考古英雄。”
  “谢谢你,我知道这对时空望远镜来说,不算难。”
  “我的大英雄,经历了这么多,是不是感受颇多啊?”红裙姑娘一边说话一边向他眨了眨眼睛。
  “我唯一的感受就是,人类其实没怎么变。从刚走出非洲的晚期智人,到工业革命后的现代人,讲故事的样子都差不多。”张乐凡抹了下脸上的污泥说道。
  “这也很正常,根据超脑计算机提供的数据,人类并不像高级生物,是依靠脑电波把群体集中起来。你们靠的是想象力编制的故事,你们所有的成员都相信这个的故事,因此大规模的群体能够被组织起来。当需要占有更多资源时,你们的首领就开始讲故事,整个群体就能相信对方和自己不是同类,杀戮就开始了,而且毫不留情。”
  “从原始社会的熊神传说,到近代的社会达尔文主义,都没啥区别。都不过是为杀戮异己找个理由,只不过故事编的越来越精巧。”
  “对于宇宙的高级文明来说你们这些故事并无本质区别。”
  “对了,你不怕我把你们文明的信息说出去吗?”
  “你觉得有谁会相信这种疯话吗?”
  “还有个问题,如果你们把文明孤立结界解除,我们如果与地外文明接触,我们有一天会达到你们鲸鱼文明的高度吗?”
  “很遗憾,不会的。地球动物园位于太阳系,而太阳系位于银河系悬臂上,这可以说是宇宙中最与世隔绝的位置之一。你们在这种孤立环境下产生的文明,实在是过于奇特,与宇宙观众绝大多数文明是格格不入。你们的交流方式过于原始,而且由于环境的限制,已经不能进一步进化了。打开结界,你们就会如同塔斯玛尼亚人遇到欧洲人一样灭亡的。地球最大的孤独在于,身边到处是熙熙攘攘的文明,可自身却被泡泡裹了起来,只能独自守望在孤独的角落。但这对你们来说也可能是种幸运。”
  “这种孤独的感觉我倒是可以理解,不过,你对我还是挺有耐心的。”
  “那是因为我们鲸鱼文明恰好喜欢猎奇而已,可宇宙中大多数高级文明可没有这个雅兴。相信我,以你们低效的交流方式,没有哪个高级文明会有这个耐心和你们沟通。”
  “我还是不明白,即使我回去挖出了这些遗骨,可这些古人类还是不能复活。”
  “我自有安排。快回去吧,你妻子快醒了。我会把你送到你来这之前的那个晚上的。”
  “我其实很喜欢这里。”张乐凡说道。
  “有一天你会回来的。”观察员A给了他一个甜蜜的微笑。
  七、又见楚格尼尼
  到张乐凡退休的时候,他已经是全球知名的学者,被尊为古人类学的泰斗级人物,他的经历被视为传奇。
  这一切都源于张乐凡45岁时在中东的发现,那年他在中东发现了一具完整的包裹在琥珀中的尼安德特人遗骨,该发现震惊了世界。从那以后,他就一发而不可收拾。按照观察员A给的坐标进行考古挖掘,张乐凡几乎每年都会做出石破天惊的重大考古发现。在沼泽里、海洋里、沙漠里、张乐凡发现了一堆又一堆裹在琥珀里的古人类遗体。他的发现被世界古人类学术界称为“古人类化石的井喷”和“古人类考古发现的奇迹。”
  甚至在前一年,遗失已久的北京猿人的化石,都被张乐凡在北京一处日本旧建筑的地基下找到。那是二战临近结束时,日本军队撤退时藏起来的。
  这15年来各种荣誉奖励如雪片般飞来。让张乐凡和妻子一直在优渥的环境中生活着。可只有张乐凡自己知道,这一切只不过是因为15年前的那个晚上,他对着天空哈了一口气而已。
  在此这期间,全世界动物保护运动进一步盛行,各种现存的动物都受到了极其严格的保护,有些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
  又过了20年,世界上兴起了一个叫物种谢罪运动的组织,并得到了绝大多数国家的支持。谢罪运动不但向各类活着的动物谢罪,甚至通过DNA克隆技术,复活以前那些被人类灭绝的物种,并向这些复活了的物种谢罪。听说谢罪运动崇拜生命女神,而这个生命女神是一个被克隆出来的,复活了的塔斯玛尼亚女人。
  而张乐凡的众多考古发现,正好为DNA克隆技术复活这些生物,提供了丰富而又完整的样本。
  此时张乐凡已经80岁,妻子1年前的病逝让张乐凡很是悲痛,但让他宽慰的是他们度过了幸福的一生。妻子离世后,张乐凡就独自生活在在老房子里。
  此时他一边喝着茶,一边在看新闻。新闻正在传播一场谢罪运动,电视里,在澳大利亚的堪培拉联邦广场,各国的年轻人在一个行为艺术家的带领下,对着其中一个茅草屋顶礼膜拜。膜拜过后那个行为艺术家开始了演讲:
  “孩子们!伟大的生命女神的后代!在全世界,物种恢复计划已经取得了巨大的进展!我们是生命女神的后代,之前犯下的罪恶一定会得到宽恕!”行为艺术家说完,开始再次向茅草屋剧烈地磕头。周围的人群也开始跟着他向茅草屋顶礼膜拜。
  在一片掌声和喊声结束后,行为艺术家开始大声朗读物种恢复计划的成果:
  尼安德特人早已经在欧洲复活,几乎埋在地下的尼人化石都被从欧洲和中东和西班牙挖了出来,很快尼人部落正活跃在西班牙沿岸的人造山洞里
  北京猿人的头盖骨终于找到,按照中国现有的技术能力,提取基因不是难事,很快就会完成北京猿人的复活。北京猿人的保留地,选在了内蒙古赤峰附近的草场,据说这里最接近北京猿人当年的生活环境。
  丹尼索瓦人已经在西比利亚复活,俄罗斯与中国共同派出了最好的科学家和探险家,共同完成了丹尼索瓦人遗骨的搜索工作,如今丹尼索瓦人被安顿在了库页岛,有几十个丹尼索瓦人部落生活在那里。
  由于之前在塔斯玛尼亚岛北部的海底找到了多具保存完整的原住民遗体。塔斯玛尼亚人种复活计划五年前已经完成,因为塔斯玛尼亚人与现存人类同属智人,因此该计划进展神速,如今十几个部落已经在澳洲北领地生活了。
  弗洛里斯人算是整个计划中进展的比较慢的,由于印度尼西亚的技术经济能力有限,复活始终没能成功,但最近印尼代表终于放下架子,承认失败,邀请各国专家一起完成弗洛里斯人的复活计划。弗洛里斯人,这种聪明的小矮人,将会在10年内重新活跃在东南亚岛屿的洞穴里。
  接下来,被智人灭绝的其他动物,猛犸象,剑齿虎、洞狮等也都将陆续复活!
  行为艺术家眼喊着热泪讲完以上这些,然后再次跪下,向那个茅草屋喊道:
  “伟大的生命女神!请出来对我们讲几句话吧!请告诉我们,我们的罪恶是不是已经得到您的宽恕与原谅。”行为艺术家说道。
  众人齐刷刷地望向了那个小草屋。那是个典型的塔斯玛尼亚毛草屋,茅屋的旁边立了两根巨大的木制图腾柱。图腾柱成棕黑色,雕刻着一个巨大的贝壳,在贝壳中有个人努力地向外生长,据说澳洲土著文化认为人类来自于贝壳。
  张乐凡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一般。如今的年轻人都都相信这样的故事:自己是生命女神的后代,而那个被复活的塔斯玛尼亚女人就是在世女神。智人走出非洲后犯下了罪恶,他们不但灭绝了各类人科动物,还灭绝了各种其他美丽的生物。如今人类必须把这些生物复活,并向这些生物谢罪。
  这时,毛草屋中走出了一个老人,她身材矮小,弯腰驼背,棕黑色皮肤,头发卷曲,是一个典型的塔斯玛尼亚老人的形象。整个人群都沸腾起来,前排几个妙龄少女已经哭得晕了过去。众人开始集体向那个老人磕头膜拜,向那个塔斯玛尼亚老人谢罪。
  “那不是晚年的楚格尼尼吗!?她真的被克隆出来了!”张乐凡几乎是脱口而出。楚格尼尼晚年苍老忧郁的形象,深深印在了他的心中。
  “楚格尼尼”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图腾柱雕刻,那个在贝壳里的人正在拼命地向外生长着,雕刻得栩栩如生。
  这时,楚格尼尼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才30岁,如今我已经60岁了,我的一生也见证了地球物种的再次多样化,也见证了塔斯玛尼亚民族的复兴。我现在老了,该找个地方养老了。”说罢,“楚格尼尼”就钻进了茅草屋。
  “请给我们些启示吧!伟大的生命女神!”人群发出了潮水般的呼喊。
  在长久的沉默后,茅草屋中终于传来的一句塔斯玛尼亚语:
  “我想,这一切可以结束了,我宽恕你们的罪恶。”
  整个会场再次被哭声、掌声、喊声淹没了。
  张乐凡关了电视,叹了口气。觉得如今的人类真是不可救药了,什么东西走向极端,都是那么相似。他终于明白了观察员A所谓的安排是什么,而他只是给物种恢复计划提供了丰富的原材料罢了。观察员A早已经参透了人类的本性:有着极端的凶残,也有着极端的慈爱。对于高级别的宇宙文明来说,这都不过是一种情感,本来也没有区别。
  其实即使对人类自己来说,那不过也都是一层外衣,深处藏着的都是控制欲与偏执。
  他立即感觉到有些惆怅,自己花费毕生的事业,也不过是为了另一个文明的娱乐而已。
  张乐凡忽然想起了那张老旧的纸,那是观察员A曾经给他的藏宝图。他把那张已经发黄的纸找了出来,他记得上面还有最后一个地方没有被挖掘过。那张发黄的纸的最后一行赫然写着:1055.555.151.3533
  张乐凡查了一下,这个坐标对应的位置是太平洋上的某个小岛。可是他不记得35年他曾经去过这个地方。也许是观察员A想要告诉他什么,或者给他留了什么东西。他已经了无牵挂,于是决定在他走不动道之路之前去那里看看。
  八、尾声
  当张乐凡终于登上坐标处的小岛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小岛四周是蔚蓝的海洋,小岛上有着郁郁葱葱的草地。远处,有个老旧的欧式房子,一条小路蜿蜒曲折,向着房子的方向延伸过去,就如同35年前的那个晚上见到的景象。
  张乐凡知道,他终于回到这里了,于是他加快了步子向那片草地走去。
  他希望那个美丽馥郁犹如花香的姑娘在那里等他。
  他希望当踏上那边草地时,他的身体再次犹如年轻时般强健轻盈。
  他希望小岛四周的海洋永远如梦中般蔚蓝。
  他希望可以在某个午后静静的回味他一生的故事。
  之后地球时间又过了100年。从时空望远镜传回了这样的景象:
  各种古人类在各自的大陆上悠闲地生活着。
  在美洲,成群成群的猛犸象悠闲地踱着步子。
  在欧洲,欧洲洞狮正在大口大口地嚼着捕获的欧洲野马。
  在澳洲,各类有袋动物正忙着照看袋子里的宝宝。
  而智人,这个地球动物园的管理员,小心地维护着动物园的多样性。
  总之,从外面看起来地球动物园一片欣欣向荣,精彩至极。
  印度尼西亚的小岛上,弗洛里斯老人也正吟诵着古老的歌谣:
  听着你精彩的故事,你把我送进坟墓,
  听着你精彩的故事,你把我拉出坟墓。
  我如同你的魔鬼,化为一颗星星,
  被你送上星空,
  那是夜空中明亮的墓碑,
  记载着你的历史。
  我如同你的天使,化为一束火焰,
  从星空中降临,
  那是道路上闪耀的篝火,
  引领着你未来的路。
  你站在风景外看我,
  风景站在外面看你。
  天上那条古老的河,
  海上那个孤寂的岛,
  沙漠里那葱葱绿洲。
  都是你我到过的地方,
  都是你我到过的地方。
  咕噜咕噜
  咕噜咕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