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日23:47

　　林为谦纵身跳出窗外，从17层楼的高度急速坠落，就在他即将触地的前0.06秒，他学会了飞翔。

　　当然，楼下的路人看到的却不是这样，他们只是偶然间抬头时，看到一个身影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在一声闷响后归于平静，随后救护车赶到确认死亡，警车赶到将尸体运走，第二天早间新闻弱弱地提了一句，就像流水作业一样有条不紊，从此林为谦这个人被一张死亡证明彻底从这个世界上删除。

　　所以他已经死了，但学会飞翔的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还活着，不是幻觉，不是死亡后的灵魂离体，他仍然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9月30日13:03

　　林为谦不是冲着优惠券来到咖啡馆的，他这样说服着自己。

　　下午这段时间总是一天中最困倦的时间，是多少午觉和咖啡都无法填补的重度困倦。从早上刚刚醒来开始，直到晚上入睡，中间这一大段醒着的时间，林为谦都处于一种随时可能昏睡过去的状态，甚至有时走在路上时突然就像灵魂离体一般失去意识，等意识清醒时已经走出了很远的一段距离。

　　秋乏。是秋天的缘故，他把这归结是秋天的缘故，虽然事实上并非如此。

　　事实当然并非如此。

　　他回想起中午他在去食堂的路上时，一个套着皮卡丘玩偶的人踩着轮滑从他的身边缓缓飘过，顺势塞给他一张咖啡馆的优惠券。优惠券本身倒没什么奇怪的，奇怪的是当他好奇地回头看向皮卡丘远去的方向，却发现那个本该十分明显的巨大的亮黄色的皮卡丘已经消失不见，彻底消失于拥挤的人群中。

　　9月30日13:19

　　那个陌生女孩坐到他对面的时候，他正低头看着杯子中已经渐渐凉下来的半杯咖啡。他抬起头，有些诧异。

　　“不好意思以这种方式把你约出来。”女孩先开口说。

　　“你是？”他想到中午递给他优惠券的皮卡丘，这也许是唯一能把他和这家他第一次来的咖啡馆联系起来的人。

　　“没错，我就是‘皮卡丘’，你可以叫我弦月。”

　　他想，这不是真名吧，听着不像。

　　“当然不是我的真名。”

　　她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林为谦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孩。

　　“不难。”女孩像是在回答问题般说道，尽管林为谦什么也没说。

　　“什么不难？”

　　“我是说，看到你的想法这件事一点也不难，你也可以做到。我们还是直奔主题吧，你听说过双折射测试吗？”

　　林为谦怀疑自己是不是睡着了在做梦，他不知道坐在他对面的这个女孩是谁，也不知道现在正发生的是什么情况，逻辑上说不通。“我先走了。”他站起身想要离开。

　　“你觉得，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他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便继续朝着出口走去。

　　“草原。”女孩缓缓地说出这个词。

　　林为谦忽然觉得脚下软软的，他低下头，看到脚下竟然是一片草地，再抬起头时，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草地，一望无际的草原。他回过头，看到女孩正坐在他的身后，椅子还在，桌子还在，但是除此之外的一切都变成了一望无际的草原，地平线平坦单调得像是一张草绿色的纸拼贴到另一张天蓝色的纸上面。

　　“森林。”女孩缓缓地说出第二个词。

　　周围的草原上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无数条蚯蚓正翻掘着每一寸土地，然后一棵一棵的大树嗖嗖地窜长出来，枝叶像爆炸的焰火一样层层铺满整片天空，视野中的草原迅速幻化作一片密不透光的森林。

　　“海洋。”女孩继续说出第三个词。

　　森林越生长越密，他脚下的草地也发出了沙沙的响声，一棵大树在他脚下生长，将他托举并抛向天空。林为谦在失重中翻转着，然后身体像失去了质量一般开始变得轻飘飘的，然后又是失重，只是此时的失重变换了方向，他正加速向着天空坠落，然后他突然意识到，那片蓝色并不是天空，而是一片没有边界的海洋。他坠入了海洋，巨大的惯性带着他一直向暗黑的深海坠落，冰冷的海水灌入他的肺，他开始窒息，大脑在缺氧中陷入昏迷。

　　等到他终于又能顺畅呼吸时，他又坐回了原来的座位上，对面依然坐着那个女孩。此刻的林为谦已经被吓得浑身瘫软动弹不得。

　　那不是梦，他能感受到真实。

　　“你感受到了真实，可是你觉得你刚刚看到的是真实的吗？你觉得，这整个世界也是真实的吗？”女孩拿出一张卡片放到他的面前，“这个问题是留给你的作业，明天来这里找我。”然后女孩转身离开，像中午的那个皮卡丘一样，一眨眼的功夫，女孩便消失不见。

　　青山小区15号楼B201。林为谦看着卡片上的地址，觉得刚刚的这一切既真实又不真实，他想不明白。

　　9月30日23:11

　　“草原。”

　　“森林。”

　　“海洋。”

　　没有任何变化，林为谦尝试了很多次，但之前经历过的那些再也没有出现过。是不是需要依靠强大的意念才能创造出那样真实的感受？还是他忽略掉了什么重要的细节？

　　他还是想不明白。

　　那个叫自己弦月的女孩究竟是谁？他们之前有过什么交集吗？为什么弦月随口说出的几个词就能影响到他？是催眠还是还是什么？他想不明白。弦月所说的双折射测试又是什么？他百度了一下，结果只找到了双折射的定义，这种一条入射光线产生两条折射光线的现象显然不是弦月想要表达的意思，那么她所说的双折射测试到底指的是什么呢？

　　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缸中之脑，庄周梦蝶，黑客帝国，异次元骇客，盗梦空间，源代码……一大堆词从他的大脑中喷涌而出。这些思想实验或是科幻小说和电影，会是弦月想要的答案吗？或者说，他能说服他自己吗？并不能。

　　那么，真实与虚拟之间的界限或者区别究竟是什么？

　　10月1日07:19

　　没有青山小区15号楼。

　　他查过地图，问过附近居民，问过保安，没有青山小区15号楼。

　　他站在青山小区14号楼旁边，看着应该出现15号楼的位置上空空如也，只有一片刚好能容纳下一栋楼的小广场。他开始怀疑，怀疑这一切的真实性，怀疑这是场未醒的梦，也许他早就身处虚拟世界之中了，那些真实的感受不过是脑神经在各种激素的混乱作用下产生了激烈共振，他怀疑是他自己虚构了这个世界，虚构了一场梦。

　　“青山小区15号楼自从两年前开始就从未存在过了。”弦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身旁。

　　怪不得找不到15号楼，林为谦想，可是弦月刚刚说的话怎么听起来似乎逻辑不通。“自从两年前开始就从未存在过？那两年前以前，到底是存不存在？”

　　弦月微微地笑了笑说：“两年前以前的确存在15号楼，就在这片广场的位置。但是两年前系统把它存在过的记录完全删除掉了。没有任何记录，也没有任何人记得，除了我。”

　　“什么系统？”

　　“不知道。缸中之脑即使意识到自己身在缸中，也无法感知缸外的世界，因为硬件条件所限。”

　　“所以你问我这个世界是否是真实的，是因为你证明了自己是缸中之脑？”

　　“我们都是缸中之脑。”

　　“怎么证明？”

　　“找到虚拟和现实的区别。”

　　弦月看了看林为谦，林为谦意识到弦月正在读他的想法，显然发现他并没有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弦月继续解释：“第一，只要是虚拟的就一定存在bug。第二，虚拟世界存在边界条件。第三，现实世界是唯物的，虚拟世界是唯心的。”

　　“双折射测试，你提到的双折射测试就是为了证明这三点的吗？”

　　“没错。”弦月点点头，“我们还是先进去吧。”

　　“进去哪里？”

　　“15号楼，系统把它删除了，但是它不知道我备份了。”

　　“备份？”林为谦被弦月给说糊涂了，他不仅仅是表示怀疑，而是彻彻底底地不相信。

　　“带你进去看看。”弦月走到小广场中间，回头向林为谦摆手示意让他过去。他犹豫着走了过去，也站到了小广场的中间。

　　弦月伸出手像是触碰到一面墙，他感受到空气中一阵次声波似的振动，然后面前通透的空气开始变得模糊，天空变得昏暗，眼睛无法聚焦到任何一个点上，然后他注意到弦月触碰的地方的确是一面墙，一面灰土土的满是裂痕的水泥墙。

　　他们此刻正站在一栋楼的楼道里。

　　林为谦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跑出楼道，回头却只能看到一个门突兀地立在小广场中间，并没有15号楼的完整景象，他走回到楼道，却能看到实实在在的墙壁，实实在在的楼梯。

　　10月1日07:43

　　林为谦和弦月此时正站在B201房间，在这个并不存在的房间之中。房间里整齐地堆放着油画框和绘画工具，但看起来已经好久没有用过的样子。

　　“这是我之前的画室，自从我死后就很少使用了。”

　　“你，死了？”林为谦这两天所见已经大大突破了他对于这个世界的认识，但弦月说她自己已经死了是怎么回事？

　　“幽灵数据，听说过幽灵数据吧？简单来说就是数据库中已经删除的数据自己会更新回来，数据在被删除的同时再自我备份一份，并不断改写自己的存储位置，就能避免被监控或被覆盖，从而成为自由游走于数据库中的幽灵数据。”

　　“你是说，你现在就是幽灵数据？”

　　“连同这个房间，都是幽灵数据。其实被系统删除反而使我不被任何权限约束，因此我能够读取甚至改写一切数据，所以我才能够读取你的想法，甚至在你的大脑中植入草原、森林和海洋的想法。”

　　“他们来了。”弦月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8点整，在秒针也刚好越过最高点时，响起了敲门声。

　　房间里又进来两个陌生人。高个子的男生叫行云，微胖的女生叫灵姬。林为谦听得出来，这两个人同弦月一样也都不是真实姓名。

　　“他叫……”弦月向行云和灵姬介绍林为谦时犹豫了一下，林为谦刚想自我介绍一下，弦月抢先了一步，“他叫玄林。”

　　林为谦有点疑惑。

　　“咱们最好不要使用自己的真实姓名，这样可以有效避免系统的监测。”弦月解释道。“今天是国庆节，系统需要处理更多非寻常数据，这两天的漏洞修补能力最弱。好吧，我就直奔主题了，今天把几位叫来为了进行双折射测试项目一。”几个人挤坐在不大的沙发中，弦月继续解释规则：“双折射测试项目一，也可以叫做阴影测试，几位看过《神秘博士》吧？”

　　“我知道阴影测试，指的是因为计算机并不擅长生成随机数，如果几个人同时说随机数，他们说出的数字将一模一样。我也尝试过，但是失败了，这方法行不通。”行云说道。

　　“当然行不通，阴影测试的条件比剧中要严苛得多，不过我们可以尝试另一种方法。我现在是幽灵数据，已经无法调用随机数程序了，所以这个测试我不参与。”

　　弦月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可以精确到0.001克的精密电子秤，又从旁边搬来一箱方便面，拿出其中一袋。“这袋方便面包装上写的重量是86克，现在你们三个分别猜测一下它的真实质量，写在纸上。”

　　林为谦写的是“86”，行云写的是“83”，灵姬写的是“90”，平均值86.333。弦月把方便面放在电子秤上，众人屏息，生怕呼吸会影响了电子秤的精度，结果电子秤显示的质量居然刚刚好等于86.333克，丝毫不差。

　　“怎么可能这么准？我们再试一次？”灵姬说。

　　弦月又新拿出一袋方便面，这一次三人写的分别是“85.25”、“82”和“88.88”平均值为85.377。用电子秤一量，居然又是刚好85.377克。

　　第三次，三人写的分别是“82.5”、“89”、“84.111”，果然平均值和方便面的质量又刚好都是85.204克。

　　他们这样重复了十次，每一次都是准确无误地猜中了方便面的真实质量，尽管各自的偏差都很大，三人的平均值却异乎寻常地准确。

　　“我发现系统生成随机数总是遵循一定的规律，而且，还有更恐怖的事。”弦月把每个人写下的数字分别计算平均值，结果所有人写下的十个数的平均值居然都刚刚好好等于86。

　　“计算机很不擅长生成随机数，为了减小运算量，它在生成随机数时它总要依据一些比较固定的算法或者一些监测到的物理量，并且它常常过于注重随机和平均，而忽略了人在生成随机数时应具有的倾向性。”

　　“所以计算机是通过监测方便面的质量生成的随机数？”

　　“准确地说，其实是计算机根据86这个数值生成具有正态分布规律的伪随机数，再分配给你们三人，最后根据你们三人猜测质量的平均值生成方便面的质量。”

　　10月1日17:59

　　如果说，阴影测试已经让林为谦意识到自己极有可能真的身处于虚拟世界中，那么接下来的第二项测试，让他彻底相信了弦月的说法。

　　弦月给了林为谦权限，因此他自己也能够轻松找到15号楼的入口。吃过晚饭后，他便在他们约定好的时间提前到达15号楼。行云和灵姬已经等在了小广场旁边。

　　“玄林哥好。”灵姬向林为谦打招呼，他愣了一下，才突然想起弦月给他起好的这个名字，他已经改名了，现在他叫玄林，不叫林为谦了。

　　“为什么不进去？”

　　“弦月说过，15号楼过于频繁地出入可能会被系统监测到。”行云说。显然弦月忘了和玄林强调这件事。

　　他们在晚上6点整时一同进入15号楼，弦月已经在等他们了。“我们直接开始吧！”弦月已经准备好了双折射测试项目二。

　　“你们现在一定对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充满了怀疑，但是仅仅有怀疑是不够的，你越怀疑，系统越会根据你的怀疑修补这个世界，这会使我们陷入禁锢的死循环，越挣扎，束缚越紧。你们需要的是相信，相信你们身处的这个世界并非实体，而是一堆可以任意修改的数据，只有足够相信，才能将意识折射到这些围绕在你们身边的这些数据。”

　　弦月带他们走到洗手间的门前。“玄林，你告诉我，门后是什么？”

　　“洗手间，吧？”玄林肯定这不是弦月想要听到的答案，但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不对，那只是你读取环境数据的结果，是因为环境让你相信门后只不过就是一个洗手间，所以它才是。我要你现在想象一个不存在的空间放在门后。”

　　玄林努力构建着门后的世界，但是思维定式的力量实在可怕，洗手间的景象总是时不时地窜出来。他想象着门后是一件卧室，是一件整洁的卧室，他努力构建着一切细节，将自己熟悉的物品一件一件地摆放进去。

　　“现在，打开这扇门。”弦月小声地说，生怕惊扰了他的想象。

　　他打开门，但是门后什么都没有改变，依旧是熟悉的场景。

　　“不要想象你熟悉的场景，你熟悉的东西系统也熟悉，它修复的速度比你快得多。你需要想象些不存在的东西，不存在的空间，距离你认识的世界越远越好。”

　　玄林继续想象着，他闭上眼，屏蔽掉一切切合实际的想法，开始将思绪抛向无边无际的宇宙。他在思维的世界里飞翔着，飞翔，是他一直向往的事情，飞翔在天空之上，飞翔在宇宙真空之中，飞翔到空间与时间之外。很好，继续，他听到弦月的声音，弦月变成了一颗五彩斑斓的太阳，真空在温暖的阳光中软绵绵地缠绕着，时间像一片一片的雪花一样融化成河，人类是河中的鱼，遨游在水中的云之上，一条飞鱼飞窜而出，空气凝固成羽毛，羽毛反射的蓝光幻化成无数条蓝鲸，它们是时间之外的众神……

　　玄林打开面前的这扇门，他已忘记何为真实何为虚幻，他将他所想象的当做了现实，分不清门里门外的世界。就在他打开门的一瞬间，弦月、行云和灵姬也看到了相同的场景。

　　玄林也被自己想象出来的景象吓到了，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幻想能够折射到周身的世界之中。

　　然后，在他们惊叹了三秒钟后，门后的世界开始以超越光速的速度迅速远离，消失，来不及填补的空缺裸露出零零散散的数据，是他们能够真实可见的数据，流淌着分裂者缓缓填满所有空隙，然后密密麻麻的数据马赛克化，马赛克继续细化，渲染，在十秒钟内重新恢复成洗手间的模样。

　　“所以，我们刚刚看到的是什么？”行云问。

　　“这就是虚拟世界的边界。系统会不断修整与逻辑现实不符的事物，且越是熟悉的事物修正得越快，第一次失败是因为系统修整的速度快过了你的视觉采样速度，第二次是因为系统在遇到全新问题时的判断延迟。”

　　“就像‘异次元骇客’中开车开到了世界边界？”

　　10月1日19:13

　　行云在尝试了三次之后也成功了，但是灵姬尝试了十几次依然没有成功。

　　“弦月姐，我太累了，我们明天再试试吧！”接近于崩溃边缘的灵姬央求道。

　　“不能再等了，明天你们就要死了。”

　　“明天就死了，你是说我们明天就会像你一样变成幽灵数据了吗？”玄林好奇地问，行云和灵姬也好奇地看着弦月。

　　“我读取的你们的未来档案。”

　　“未来档案？”玄林再次听到一个新词，只想快点把这一切都弄明白。

　　“未来档案记录着每一个人的未来安排，上面记录着你们明天就死了，只是……”弦月犹豫着说：“问题在于，你们的‘死’和我的‘死’不是一回事，程序设定是要将你们的数据深度清理，如果你们不能在那之前把自己变成幽灵数据，你们的意识就会被彻底关闭，不会再醒来。”

　　“那，我们是怎么死的，那个未来档案中有提到吗？。”

　　“没有，未来档案中只记录着死亡的时间范围，没有死亡形式。系统具有自适应性，它会依据时间限定，以与周围环境最匹配的方式将你们杀死。”

　　“明天会死的人，应该不止我们几个吧？全球每天由十几万人死亡，你为什么要选择我们？”行云问。

　　“你们一定有过这样的感受吧，就是从早到晚都是重度困倦，你们把这叫做秋乏，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有类似症状的人不在少数，但像你们这样时不时出现意识抽离的人很少，你们受到系统的监视比正常人弱得多，你们有成为幽灵数据的潜力。”

　　“我们怎么做才能够成为幽灵数据？”玄林问。

　　“我也无法保证。我只能说，重要的不是怀疑，而是相信，还有，记住一点，现实世界是唯物的，虚拟世界是唯心的。”

　　10月2日11:17

　　行云没能成功成为幽灵数据。

　　行云坠入江中，溺水带来的窒息感过于强烈，使他无法集中注意力去相信这灌入他肺中的水其实只不过是一堆数据而已，他的意识逐渐消失，被清理干净，他的身体也将碎裂成原始数据重新融合进周围的环境之中。

　　10月2日19:31

　　“弦月姐，我能问你个问题吗？那个把我们模拟出来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灵姬在电话里若若地问。

　　“我不知道，因为硬件条件所限，外面的世界我接触不到。”弦月如实回答。

　　“那我们成为幽灵数据还有什么意义吗？像幽灵一样活着，有意义吗？”

　　灵姬死于车祸，不是意外，是自杀。

　　10月2日23:47

　　玄林纵身跳出窗外，从17层楼的高度急速坠落，就在他即将触地的前0.06秒，他学会了飞翔。他已经死了，但同时依然活着。

　　玄林努力伸展着新长出的翅膀，飞翔于城市的夜空之上，他俯瞰着这个世界，他不知那个虚拟出如此美丽的夜色的那个上层世界，是否也有着同样美丽的夜色，他不知成为幽灵数据的他将往何处，将于何时终结自己的生命。一切皆未知。

　　死亡带给他的，也绝不是逃避，不是解脱，而是自由。

　　选择死亡，成为幽灵，成为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