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么，实体测试目前的进展如何？”坐在对面的西装男礼貌地问道。

　　“目前‘第二时空’已经进行了五次实体测试，最长持续运行时间一小时，场景内时间流速四十倍。”小海微笑着说。

　　“第二时空”是小海领头的四人团队正在研发的一个虚拟现实项目，通过生成式对抗网络“能者”对抗演算生成一个完全拟真的场景，利用激光神经元对接技术将人的大脑接入场景中，亲临者可以像《黑客帝国》中置身于“母体”的人一样身临其境。但与“母体”最大的不同是，第二时空场景内的时间与现实并不同步，场景内的时间流速理论上最高可以加速至现实时间的三万倍，也就是说如果系统以最高速度持续运行十二小时，那么对于场景中的人而言实际感知到的时间大约是四十一年。

　　听了小海的话，西装男身体后倾靠在椅背上，右手拇指和食指来回捋着下巴，虽然早上他已经把那儿打理得干净利索，但此时他的手却仍像抚摸着细砂纸一样，很舒服。

　　“据我所知，你们上个月曾以最高速率成功运行过系统…实不相瞒，这也是我此次来的原因。”西装男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唔，这个…”小海似乎感到很意外。“那次测试是在没有大脑连接的情况下进行的，并且只运行了十分钟，极速状态下的运行需要非常巨大的运算能力，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借助大区块链进行高密度线上运算，而租用大区块链每分钟的费用就要上万元，所以那次测试的目的只是为了考验系统在极速状态下的稳定性。”小海解释道。

　　西装男做了一个重重的深呼吸，随后又随意翻动着那叠文件，很明显他对这个回答有些失望。

　　短暂的沉默后，小海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阿展似乎看出了对方的心思。

　　“刘经理，我觉得像您这么有远见的投资人应该知道‘第二时空’对人类社会意味着什么。”阿展义正言辞的说。随即，他迅速侧过脸对着惊讶中的小海俏皮地眨了下眼睛，然后急忙回过头以极其自信的眼神看着对面的西装革履的刘经理。

　　小海强忍着笑，低着头小声清了清嗓子。

　　这句话果然成功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刘经理放下文件抬头看着阿展，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从某种意义上说‘第二空间’可以让人类彻底摆脱时间的束缚。”阿展显得有些兴奋。

　　“打个比方，为了深入了解这个项目，您之前可能花费了几天甚至几个星期的时间研究资料、分析、然后作出可行性报告以便向您的上级汇报…您为了事业和家庭，夜以继日的工作，这当然是值得赞扬的。但正当您为此日夜奔波的时候，又是否知道自己也同时付出了高昂的机会成本？比如，您多久没有好好陪陪您的家人了？多久没有旅行了？多久没有阅读一本与工作无关的书了？…或许您清楚这一点，但又有什么办法呢？进入现代社会以来，这个问题就一直困扰着所有人，因为生命的时间是有限的。”阿展一脸严肃地说道。

　　“但是想象一下，如果您在以一万倍速率倍运行的“第二时空”场景中进行工作，那么您只需要为此花费几分钟时间，接下来您就可以尽情享的受人生了。”

　　此时，阿展的眼神中闪闪发光。

　　“当然，这只是‘第二时空’广阔应用前景中的一个，我们设想了无数的应用场景，工作、旅游、创作、娱乐…甚至，我们认为‘第二空间’完全可以取代现有的监狱系统，让徒刑犯人在一天内服完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刑期。”

　　阿展满意地看着刘经理，他认为自己的这一席话肯定能够感染对方…但对方却再次拿起桌上的文件，翻到某一页，慢慢扫视着。

　　“我有两个问题想再次向您确认一下。”刘经理突然开口，同时抬头看着小海。

　　“您说。”小海回应道。

　　“跟随系统加速运行会不会对大脑或身体其他方面产生不可逆的损伤？”

　　“根据浙江大学柳星教授的研究证实，人类的大脑其实一直都是在一种半休眠的状态下运行，普通状态下大脑的运行速率仅为最高值的五万分之一。而我们的系统极值是将大脑的运行速度提升三万倍，远低于大脑能承受的最高值，根据之前对测试者的观察来看，并未发现异常。”小海平静的解释道。

　　“嗯…那么以你们目前的进度，预计什么时候可以进行更长时间以及更高速率的实体测试？”

　　小海顿了一下，和阿展短暂的对视后他开口道：“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根据之前的模拟测试结果来看，系统可以马上进行持续六小时的实体测试，最高速率可以提升至…”小海再次停顿了一下。

　　“五百倍。”

　　这时，大K突然从刘经理身后的书架跳上桌子，这着实吓了他一跳……

　　大K是阿展在工作室养的一只折耳猫，大家都很喜欢它…除了小海。其实小海并非是讨厌它，他只是对小动物压根不感兴趣。

　　阿展连忙起身抱起大K，将它放到地上顺势往门口的方向一推…它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闯了祸，而是迈着优雅地步伐漫步向前走去，快到门口时它回过头轻轻地喵了一声，随即离开了房间…

　　回过神来的刘经理没有理会阿展的道歉，而是在心里琢磨小海刚才的话。他知道与阿展眉飞色舞的演讲不同，前者是很多创业者为了拉拢投资惯用的伎俩，夸夸其谈制造概念以达到震撼对方的目的，好让投资人赶紧掏钱，对此他早就习以为常。而后者说的才是最切实际的东西…他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两组数字：六小时，五百倍…那就意味着…从自己吃完早饭到现在的这段时间里，在另一个时空中已经过去了四个月时间！想到这里他难以抑制心中的兴奋，但随即又冷静下来，他对自己刚才瞬间的不理智感到有些羞愧，自己干这行十几年了，这种事不是第一次遇到，还记得一年多前有人甚至说自己发明了和科幻小说《镜子》中一样可以窥探时空的机器，更可笑的是他竟然还拿到了融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