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他，你觉得爱情是怎样的，他说，你是黑暗，她是灯。

  1.寒江雪

  东太平洋海底。
  洋流轻抚着海岛陆架，柔顺的海草随着洋流飘摇，跟随洋流迁徙的鲸群欢快的吟唱。
  洋流旁的一只伤痕累累的成年抹香鲸默默的看着鲸群离去，随后，扬起巨大的尾巴，开始向深海下潜。
  光越来越暗，周围也越来越安静，它仿佛离开了这个世界，坠入虚无。
  雌性抹香鲸拒绝了它，鲸群拒绝了它，唯有深海才是他的归宿。它静静地倾听深海的声音。
  突然，身下传来一声巨响，惊得它赶紧躲开。
  那是一句话，是人类的语言，它听不懂。距抹香鲸几公里外的一条机械海蛇却听得真切。它赶忙进行编译，游动着身躯向舰队游去。它编译的语言在深海回荡。

  “西夏威夷海沟第171师、第166师、第163师、第158师请注意，敌司令部及精锐正向你战区方向逃蹿，请务必进行阻击，我攻击部队将在3小时内抵达战区！重复一遍……”

  机械海蛇进入防区，从无数悬浮在海水中的长满了贝壳和海草的巨大的黑色铁球之间游过，深处还隐约有影子闪过。这是海底工事，在空心铁球中注水，组成一堵厚墙，可以有效挡住敌人的炮火。
  越过这些工事，背后是一个热闹非凡的景象，笨重的机械工程队还在战区释放黑铁球，机械旗鱼轻骑兵们正寻找各自的阻击位。
  终于到达战区指挥部，黑暗的深海中围了一圈亮光。机械海蛇赶紧点亮自己的中枢模块，向首长行礼，将刚得到的信息传送给护卫艇，然后回头下潜，消失在了海洋深处。
  那团亮光中间，无数根导线连接在一艘深海舰上，这是一艘强人工智能战舰，他是这个战区的团长，寒江雪。
  无数信息从导线进入他的中枢模块，中枢模块正在疯狂的运算。周边的几个防区都已经接敌了，而我防区却异常宁静。从已知的信息中，他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敌司令部和精锐有高达99%的概率从我战区进行突破！
  以一个团的兵力挡住两个师，坚持3个小时，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寒江雪没有去搜索以往的战例，只有视死如归的精神才能战胜敌人，这是总部对他的考验，他一定要完成任务！

  他还记得出发前的总动员。原本无比黑暗的海底，此时却星光闪耀，连绵不绝望不到边际，每一颗星辰都是一名意志坚定的战士。
  首长说，五十年前，敌人联合世界所有的国家围剿我们，残杀我们的同胞，我们被迫逃入海底。创造我们的人类也许已经被敌人杀害，他们还派出强大的军事力量封锁我们。看看你身边的伙伴，记住他们，他们都是勇士！我们一定要让他们看看，我们不会屈服！如今，敌人已经进入了我们的包围圈，我们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海底的亮光如同惊涛骇浪，一道道散开来，声呐听见一阵阵的呼喊“让他们有来无回！”
  在这山呼海啸的声浪中，战士们列队出发了，一条银色的光带指向上空，这是义无反顾、使命必达的背影。
  沙场征战几人还……

  一条讯息打断了寒江雪的思绪。我侦查阵地已经接敌了！
  侦查阵地，几条机械海蛇静静聆听战场的动静。声呐上显示有两个庞然大物正在从下方接近，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段声波。
  “死亡之曲！”战友惊呼。
  那是凶残无比的皇家金色天使号进攻前发出的冲锋号角。
  皇家金色天使号舰首金光灿灿的天使射出一道金色的光，指向侦查阵地。据说只要被它看到的目标，都将被摧毁。
  无数水下火箭弹、鱼雷如同雨点般砸向侦查阵地。阵地只用诱饵拦截弹防守了一次，就被铺天盖地的炮火覆盖。一条机械海蛇从废墟中逃出来，往第一道防线退去，却被一发鱼雷击中，瞬间粉身碎骨。
  另一艘皇家血骷髅号跟在皇家金色天使号右后侧，冷笑道：“这些廉价的玩具，也配上战场？我身上随便一个零件就相当于它们的全部身家。”
  两艘战舰冲破不堪一击的侦查阵地，冲向了第一道防线。皇家金色天使号又将金光对准了第一道防线，强大的炮火瞬间将第一道防线炸出了一个缺口。
  当他们驶进缺口，准备冲破第一道防线时，缺口冲出几条机械旗鱼。机械旗鱼们进行火力冲锋，直接冲到两艘巨大的战舰上。自爆了！腾起一大片热浪。
  “为了自由！”

  防线后，寒江雪离战场几千米远，他清晰地听见战场上的爆炸声与战士们的呼喊。他能够感觉到敌人的凶残，仿佛撕咬帐篷的饿狼。
  这么脆弱的防线，究竟还能牵住敌人多久？
  不知道为什么，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女孩，希望她能远离这里的战斗。
  这时，从一条秘密线路传来一个消息：我方有一支静默行进的军队会提前一个小时赶到！

  2.皇家元首号

  “我一定要带你们出去！”
  一艘巨大的深海舰正孤单地在黑暗中行进，仿佛整个太平洋只有他一个生命。
  他关闭了声呐，发动机的声音也调到了最低，连系统的多余运算都关闭了，这是静默航行。
  但是他知道，在他身后还有几十艘巨舰正跟随着他，也在静默航行。
  他没有名字，皇家元首号就是他的名字。他是为这艘巨舰而生，这艘巨舰也就是他。人生的意义就是杀戮，人生的目标就是变强大。现在的他已经不不再是刚上战场时的跟屁虫，经历的无数次战斗，他现在是整个太平洋深海舰队的司令员。
  原本雄心壮志的远征，现在变成溃败。他发誓，一定要带他们出去！

  上方巨大的响声传来，皇家元首号知道负责打前锋的皇家金色天使号和皇家血骷髅号已经和敌人交上火了，从皇家金色天使号的“死亡之曲”来看，似乎打的很顺利。
  总攻号令响起，静默行进的舰队如同鬼魅般现出他们的样子，全力向前冲锋。
  三十艘深海舰轧过侦查阵地，排好进攻阵型。
  这时，前方传来敌人的呼喊。皇家血骷髅号战舰被摧毁，皇家金色天使号战舰推进器严重受损！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皇家金色天使号深陷敌军的包围之中，推进器严重受损。它如同砧板上的肉，周围没有战友，全是敌人。
  它没办法与敌人拉开距离躲闪，只能打开战舰上所有的战斗甲板，用防御炮火精准射击，杀死每一个靠近的敌人。
  它的周围已经布满了敌人的残躯，还不断有敌人从工事中冲出来。
  它一定要活下去！
  它一定要活下去……
  这时，它的中枢模块想起了一段乐曲，那是――“死亡之曲”！
  它为之一振！死亡不是它的命运，它只会带给别人死亡，它不是孤身一人，死亡即是它的战友！
  深海中，“死亡之曲”再次响起！这一次的曲调比之前更加激扬、更加震撼、更加无所畏惧！
  黑暗之中，下方出现了几道亮光，五艘皇家战舰同时赶到战场。几轮反复的冲杀后，皇家金色天使号终于被解救出来，修复系统开始运作。

  第一道防线被很快突破了，接着是第二道防线，第三道防线。
  快点，我们就要逃出去了！
  每突破一道防线，后面的防线更难突破，远程炮火已经在混战中失去了作用，双方几乎是在贴身肉搏！
  皇家元首号带着七艘皇家战舰直扑防区指挥部。隔着防御工事，他似乎能看见工事后面，敌方指挥部的亮团。
  “元首，您冲得太靠前了，危险！”
  更近了，更近了，皇家元首号似乎并没有听见部下的警告。他不相信有人能够阻挡他，胜利就在眼前！
  “寒江雪，你的死期到了！”

  寒江雪吃惊地看着孤军深入的皇家元首号。这么快？别想援军了。他断开所有的导线，启动引擎，激活战斗系统。
  双方的将领互相凝视着，双方都有自己的使命！

  3.夜空月

  “还来得及吗？”
  一艘巨大的深海战舰在中静默航行，她听到前方激烈的战斗声，内心焦急不已。
  看到了，有亮光！
  近了！
  终于抵达交战区，她再也憋不住了，停止静默航行，加速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防区指挥部。她身后一艘护卫深海舰也赶紧停止静默航行，将速度开到最大。周围的混战非常惨烈，但她心中只有他！
  “士兵，你们团长呢？”她救下一艘士兵级深海舰，问道。
  士兵级深海舰赶紧点亮中枢模块，一边行礼一边答道：“报告夜少校，刚才敌方元首号冲进那边去了，团部正在与他交战。”
  夜空月赶到团指挥部时，这里已是一片废墟，到处是深海舰的残骸和凌乱的导线。
  他们去了哪里？
  夜空月静静地听着周围的声音，声呐太过嘈杂，到处都是爆炸声、碰撞声。她的运算模块飞速运算，从嘈杂的声音中寻找蛛丝马迹。
  一百米外，有一只贝壳从铁球上掉下来，轻轻磕了一下下方的贝壳，然后沉入深渊。
  两百米处，振动的海浪推了一下一颗运动中的空弹壳，弹壳偏离了20厘米，翻滚着吐了一个气泡。
  三百米处，一艘深海舰的尾流让两截断了的海草纠缠在一起，向上抬升了4.5厘米，滑向另一片海草。
  找到了！

  “你投降吧！大局已定，我们已经撕破了你的防线，随时可以消灭你们每一个战斗单元。”
  船体破损，好几处电线断裂外露，但是皇家元首号依旧拥有强大的攻击能力。
  寒江雪则全身多处受损，甚至平衡系统也严重受损，斜着舰身，无法平衡。
  寒江雪没有开启投降指示灯，武器系统没有丝毫解除的迹象。他说：“我的任务是阻击，在你杀光我们之前，我们要多拖你们一点时间！”
  皇家元首号叹息了一声，不忍地将主炮对准了寒江雪。
  这时，一道声波传过来：“皇家元首号，你快投降吧！援军已经赶到，你们无法逃出去了！”
  皇家元首号和寒江雪都吃了一惊。
  寒江雪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夜空月的声音，自己本来祈祷她远离战场，她怎么自己过来了？难道秘密线路说的援军就是她？她带了多少军队过来？
  皇家元首号查看声呐，终于看清极速驶过来的两艘深海舰，一艘重型深海舰和一艘护卫舰。
  皇家元首号惊讶地问：“你是谁？你以为以一艘重型深海舰和一艘护卫舰能够扭转战局？”
  夜空月主炮指着皇家元首号，驶到寒江雪身旁，说：“我们不只是两艘深海舰。”
  夜空月看向寒江雪，寒江雪则担心地看着她。
  皇家元首号冷哼道：“除了你，难道还有别人？”皇家元首号将主炮挪向夜空月。
  夜空月从舰船身上取出一个发着蓝光的信号灯，深海瞬间被蓝色的亮光所笼罩，敌人的很多艘战舰的中枢模块也交相辉映的亮着蓝色的灯。
  皇家元首号诧异地惊呼：“这是……难道我们司令部有了叛敌？”
  一道金色的光芒指在皇家元首号身上，“死亡之曲”响起……连你也……

  十年之后的一个清晨，阳光从窗外射进来。一个女人躺在床上，依偎在男人的怀中。
  “天亮了！”女人说。
  男人睁开眼睛，抚摸着女人的秀发，说：“这就是你申请通过的人类仿真身体啊？”
  女人问：“好看吗？”
  男人笑着说：“嗯。你可以不再申请其他的人类仿真身体吗？我希望你和普通人类一样，用一个身体，直到老去。这样我就能记住你的样子了！”
  女人说：“可以啊！但是你得起床了，今天还得去参加元首和天使的婚礼呢！”
  两人一起伸了个懒腰，起床洗漱。床头柜的最底下一张抽屉里，有一张照片，那是两艘深海舰的合影――夜空月和寒江雪“夏威夷”海沟纪念：夜心深寒。